图:城南胜利北路夜景(2008年)
回了一趟老家,感慨很多。
最想感慨的不是因为朋友悄咪咪的有了二宝,而是时光飞逝,这座小城有一半已经衰老。
离开学校一年多以后,我就到了北京生活了,北京有一条很长很长的街,长安街,这条街把北京分为了南城和北城。
而我的老家,她和北京有异曲同工之妙,一条长长的铁路,把这里分割成了城南和城北。
我家在城南,城南有电动车一条街,十多年前,那条街上除了很多卖电动车的店铺,就是很多KTV和零零散散几家按摩店、理发店、音像店、网吧、餐馆、小卖部、棋牌室。它叫电动车一条街,但其实更应该叫“电动、娱乐”一条街。
在我离开家乡的这十几年里,那条街上的KTV、按摩店、音像店、理发店、棋牌室,陆陆续续都消失了,小卖部也从原来的三四家变成了一家。
接下来的几年里,这家小卖部也会关张,老板娘说“儿子想结婚但不打算生孩子,我没有干下去的动力了”。
其实,也许不全是因为儿子想丁克所以老板娘才想关张。只是单纯因为老板娘老了,熬不动了,亦或者是,那条街早已没有了往日的人声鼎沸,它不能再让老板和老板娘赚到钱。
这条街和这位老板娘一起,老了。
我走在这条街上,发现路面曾经铺满的大理石板如今已经变成柏油,过去不让进汽车的地方,现在畅通无阻。
这条街老了,它又新了。老去的不只是老板娘和附近的邻居,还有那一栋栋七八层的住宅;新的不只是刚铺好的柏油路,还有它的新身份——一条崭新的大型“老年社区”的“内部路”。
在城南,不只是电动车一条街老了,这附近还有一条街老了,肉眼可见的在与人声鼎沸告别。
它的名字叫胜利路。
胜利路连接着五条这座城市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以及21世纪头十年里最主要的街道:站前路、解放路、抱石大道、团结路、东西街。
其中,东西街历史最悠久,据说这座城市就是从这条东西向老街一步步发展起来的。它在胜利路最南端附近,也是这座城市曾经最为繁华的地方。
时代的发展,以东西街为起点,让胜利路从胜利南路,一直繁华到胜利北路,南接母亲河,北接火车站。
1.8公里长的胜利路,再加上它连接着的五条街道,周围遍布着公园、商场、超市、电影院、服装店、网吧、蛋糕店、菜市场、夜宵城、批发部、家常饭馆、宾馆、按摩店、医院、中小幼学校、理发店、烟酒店、炸串店、刨冰摊、烟花爆竹店、影楼、金银铺、殡葬店、游戏厅、五金店、家具店、台球厅、麻将馆。
这一片几乎能满足所有生活所需,繁华盛景可见一斑。
而从2010年以后开始,胜利路以及它连接的五条街道,开始与繁华渐行渐远。
因城西有重工业,城南更南的地方处在下风区而“无人问津”,要发展,只能去西边更远的地方,或者北扩、东扩。
伴随着人口转移,尤其是年轻人口的转移,城南留下的大多是中老年人。
如今的城南,虽仍然有商业街,但也只能买买衣服、眼镜、小饰品。这附近饭馆萎缩了很多,娱乐场所也只剩下电影院、网吧之类,还不怎么受人待见。奶茶店、KTV、酒吧更是寥寥无几。
那种上半场吃饭逛街看电影、下半场K歌喝酒住酒店的年轻人消费循环几乎消失。当下年轻人喜欢的狼人杀、剧本杀、小酒馆,只在城北、城东,以及城西钢铁厂家属区附近。
到了夜晚,曾经凌晨三四点都能见到不少年轻人,现在只有偶尔几位匆匆路过。
对于中老年人,城南留下的是超市、菜市场、副食品批发市场、麻将馆,还有开阔的广场舞场地。已经退休的我妈和即将退休的我爸,没事儿的时候就会出现在麻将馆或者广场舞人群中。
而对我来说,贯穿了我小、中、高的城南,变成了家在的地方。那些青葱岁月里的夜游、压马路、泡网吧、住小宾馆、打群架、逛公园、买买买,变成了青春纪念册。
我在城南甚至没见到过多少10后,他们好像与这里格格不入。他们只在这里的学校出现,一小、三小、二中、三中;白天上课,晚上回城北。
在政府发布的《“一老一小”整体解决方案》中,我发现我的老家60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是17.68%,比全省高0.82个百分点,而到2025年将是20%以上。
从个人所见,到政府披露的数据,我更真切地感受到了城南的衰老。这种衰老也令我深深地不适应。
和朋友谈及这个话题时,朋友说“不是城南老了,而是这座城市老了”。
我笑了笑,默不作声。
细数了一下,北漂的十几年中,朋友们几乎都已结婚生子,有的二婚了,有的二胎了,很多人的家安在了城北,有凯子、安琪、一起骑车出事故的黎兄等等。
我的家乡老了,父母老了,朋友们长大了,我也长大了——城南还在,城南也好像不在了。
我想起了朱自清的《匆匆》,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