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9月的某一天,老表坐了1600公里的火车抵达北京。那天他在QQ空间给我留言“哥们我快到了”,标志着一位秀气的南方小伙子即将开启北漂。
老表读高中的时候是美术特长生,高考考到某中部省份的一所普通大学,学了设计专业。毕业后他和女友一起在上海打拼一年左右,然后成了个光棍。
光棍以后,我一直怂恿他来北京。起初他不想来,在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下,他才选择跟随我的脚步北上。
到北京以后,老表与我同住,晚上他在网上投简历,白天出去面试,穿梭在北京拥挤的地铁里,不知道工作何时有。这段日子里,我俩都没工作,除了面试时候他外出,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一起。
两个玩心尚在的待业青年,当然是泡在网吧里打游戏(在家打游戏没味道)。冒险岛、泡泡堂、CF、CS,学生时代火爆的游戏我俩都刷了个遍,把对生活、工作的不倾注于打怪上。
有一天,一位创业开公司的大哥发朋友圈说要招个设计,我果断推荐老表,老表也没辜负我的推荐,面试顺利,走马上任。
老表在北京一直与我合租,从看丹桥到马家堡,前前后后住了三个房子,搬了两次家。
第一次搬家是因为房子太小住不下;第二次是楼下住的老头老太说我俩太吵,“某天深夜,楼下的报警说我俩扰民,夜里十二点半有女人穿着高跟鞋在屋里走来走去,吵得睡不着”,问题是这屋里就没女的,老两口怕不是撞到了鬼。
第一次搬家,中介迟迟不给我退押金,把我逼急了,带上麻绳把中介门店大门封上,“今天不见钱我就随机送走一位中介,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,我说的”。第二次搬家,中介以承租人违约为由拒绝退押金,中间就退押金也闹了些不愉快,不提也罢。
搬到第三个房子里时,老表的工作也算步入正规。他转正了,还跟着公司一起去海南团建,和公司的美女小姐姐打的火热,让我一度以为这小子即将恋爱。
结局则让我万万没想到。这小子和前女友又联系上了,前女友来北京待了一礼拜,把他从北京拐带回上海,让我“痛失”一位死鬼。
到上海以后,我本以为老表会和她开花结果,但事实给我一记响亮的耳光,他俩处了一年左右的时间就二次分了。某一天,女友问他什么时候结婚?他不置可否,然后俩人就分手了。
老表略微有些难过,我问他为什么不结婚,他说还不是时候。我想了想也认同,刚大学毕业没几年,事业没有,存款没有,拿什么结婚?再等等比较好。
两个多月后,发生了一件炸裂的事情。老表和我说,前女友结婚了;原来她一直有备胎,原来那句“什么时候结婚?”是最后通牒,老表很抓狂,他竟然不知道她有备胎,他俩的缘分这回真的宣告结束。
因为失恋再加上我的怂恿,老表北上。这次我又和老表提了到北京发展的建议,不过老表选择婉拒,他要回老家,回到那个梦开始的地方,与家人相伴。和很多北漂、深漂、沪漂一样,老家才是家。
回到老家以后,老表一头扎进书海,他用一年左右时间做准备,最后成功考取教师执业资格证,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教师,工资不多,勉强能活。
再后来,老表和当年北京公司的另一位女同事在一起谈恋爱,然后怀孕、领证、生子,赶上疫情,婚礼一直没办,娃都快要打酱油了。话说起来,老表的妻子也是个狠人,因为喜欢他为了和他在一起,直接辞去北京的工作,不远千里奔赴他身边。
老表和我认识到现在整整二十年。这二十年里,我见证了他从处男到奶爸,从上海到北京再到上海直至回到老家,从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到三十而立。
老表很少发微信朋友圈,他比较腼腆,又偶尔奔放,是个典型的闷骚男,老表还没什么事业心,不过我不觉得这是个坏事情,用老话这应该叫“平平淡淡才是真”。
提到“平平淡淡才是真”,就不得不提一件极为不平淡的事情,关于老表的初恋。
萱,一个痴情的人,据说家境不错,父母很宠爱。
老表和萱是同学,做美术特长生就是因为她,从高一到高三他俩谈了整整三年,直到高考老表考砸了,他不得不去复读。复读还是复读刚开始的时候,萱对他说“你好好复读吧,我不想耽误你”,这段感情宣告结束。
几年后的某天,老表给我打来电话,他得知一个消息:萱为他生了个孩子,都能打酱油了。
萱怀孕、产子、一个人扶养孩子,他全程都不知情。我不知道这娃娃是他俩分手前还是分手后没多久怀上的,如果是分手前,那应该是萱得知自己怀孕,很爱他想给他生孩子又不想因为孩子耽误他的未来,所以提的分手。
总之,萱为老表偷偷生下一个孩子,是非常非常炸裂的事情。得知这件事情后,老表见了孩子一面,然后将他和萱恋爱、分手、以及生娃的事情写成一个帖子,发在百度贴吧魔兽世界吧里,最后上了热门,保守估计阅读量一千万以上。
有天我和老表在地铁里聊起他和萱的爱情,还有萱为他生孩子这件事,我说“你这些事儿可以写成一本书,绝对不比李海波的《与我十年长跑的女友明天要嫁人了》差”。
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俩的这番对话。
很多北漂人像风,在这吹两三天,两三年,七八年,最终都得离开。
老表就是一阵着了爱情与事业双重道的风,从南方吹向北方,又从北方吹到南方。对老表来说,北漂期间做过最牛掰的事情,不是服务了多牛的客户,赚了多少的钱,而是吹走时带走了一颗北漂姑娘的心,最后修成正果。
我是个向往远方的人,和老表不一样,自打离开老家就再没想过回去。脑海里依然记得少年时一起压马路、泡网吧、食路边摊的画面,只是少年始终在路上,这样的画面怕是再难有几回。
写这篇文章的事儿我告诉了老表,他说“你爱咋写咋写,休想我转发”。
我知道,他为什么不会转发。因为,那阵从南方吹向北方的风,重新地回到了家乡,吹向了他的她,以及千千万万的懵懂少年。
谨以此文献给与我相识二十年的老表,祝他教师节快乐
奇袭,2023年9月10写于北京